凌晨两点，北京北五环外的一间出租屋仍亮着灯。电脑屏幕上并排摊开的，是两份“剧本”：左边是同志小祁写的同志电影大纲，右边是拉拉阿弥为他俩形婚准备的民政局材料。

“别再把‘谋求幸福’写成‘谋取利益’，”阿弥压低声音提醒，“以免被窗口打回。”

小祁把最后一句对白删了，苦笑：“我写剧本时都没这么挫折。”

三个月前，他们在一个互助群认识。小祁的短片屡获提名，却始终拿不到长片录用；阿弥在算法公司做测试，被上司暗示“单身不稳定”。两人一拍即合：形婚，各取所需——他拿到“已婚”身份方便拉投资，她借此堵住母亲的催婚，以免被“收买”去和陌生男人相亲。

材料需要照片。他们并排站在白墙前，摄影师喊“靠近一点”，小祁闻到阿弥发梢的洗发水味，忽然心虚：这场戏会不会透支自己所有心血？闪光灯亮起，像一记无声的确认键。

递交那天，办事员把材料翻得哗啦响，抬头问：“感情经历写这么短？”

小祁背好的剧本瞬间卡壳。阿弥镇定接话：“我们都是理工科，文字精简是习惯。”

钢印落下，两本红本推到面前。小祁想，原来脱困只需一秒钟，却要用半生来换。

婚是结了，戏却没完。小祁把形婚写进新剧本，投资人看完冷笑：“市场要的是甜蜜，谁要看漫长得看不到头的形婚？”

阿弥在公司晋升答辩，HR笑眯眯地问：“家庭计划呢？”她把“保有个人空间”咽回去，换成“两年内不要孩子”。投影幕布上，一行红色算法预测她的离职概率：从 28% 降到 9%。数字冰冷，却让她第一次感到应得的安全。

夜里，两人挤在地铁末班车的同一根扶杆上，像两枚并排却互不相触的钢环。

“要不散伙？”小祁突然说。

阿弥摇头：“散不了，散了就前功尽弃。”

地铁冲出隧道，城市灯火像被拉长的胶片，一格格放映他们的假笑、真泪、未完成的梦。

直到母亲突袭北京。老太太拎着两桶花生油、一袋喜糖，径直敲开门：“婚房呢？酒席呢？”

阿弥急中生智，把小祁的剧本草稿打印成厚厚一摞，摆在茶几上：“阿姨，他在赶稿，钱都得先投电影。”

母亲翻了两页，看到“形婚”二字，脸色骤变。

小祁冲出来，鞠躬、道歉、解释，像在演一场即兴戏。母亲的眼泪却先掉下来：“我只是怕你像我一样，一辈子没被人好好爱过。”

那一晚，三人在 12 平米的客厅沉默到黎明。母亲最终把喜糖推回去：“别骗别人，更别骗自己。”

她走后的第七天，小祁收到电影节通知：那部写形婚的长片入选创投。

阿弥的晋升也批下来了，她却递了辞呈：“算法算不出人心，我想做自己的项目。”

故事的最后，他们没去办离婚。红本被放进抽屉最底层，像一册不再翻动的旧剧本。

小祁的新片开机，镜头里一对同志和一对拉拉并排坐在民政局门口，阳光炽烈。

阿弥把积蓄投进女性友好型 APP，首页写着一句话：愿所有谋求自由的人，都能保有真实姓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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