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，林夏站在龙舟尾端，桨叶入水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单薄的亚麻衬衫。作为队里唯一的女鼓手，她必须用更响亮的鼓声压过二十支队伍的呐喊——就像过去三年里，她始终用更完美的"妻子"形象，支撑着与周明远这场形婚的体面。

"咚！咚！咚！"第三通鼓点炸响时，她瞥见观礼台上的婆婆正举着手机录像。老人手腕上那串捐给寺庙的功德珠，此刻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。上周家庭聚餐，婆婆还念叨着"所谓形婚就是骗婚"，却绝口不提三年前儿子出柜时，是她跪在祖宗牌位前磕破了头，才换来这场"各取所需"的婚姻。

龙舟冲过终点线的刹那，林夏的鼓槌脱手飞出。她瘫在船板上大口喘气，听见周明远从船头爬过来，一口印度咖喱味的普通话混着江风飘来："你刚才漏了半拍。"这个在科技公司做CTO的同志，总能用最理性的方式戳破所有温情假象——就像此刻他腕间还戴着前男友送的钛钢手链，而林夏的锁骨下，藏着与拉拉女友的情侣纹身。

"今晚回老宅。"林夏抹了把脸上的江水，"你•妈把三姑六婆都请来了。"她望着岸边茂盛的芦苇丛，突然想起去年中秋，婆婆当着全家人的面说"同性恋都是心理变态"，而周明远只是默默把剥好的蟹肉推到她碗里——那个动作后来成了他们应对陋习的暗号，像两株在石缝里互相缠绕的藤蔓。

老宅天井里，二十几个亲戚正围着石桌包粽子。林夏刚坐下，就听见二姨压低声音："听说他们分房睡三年了？"她假装没听见，手指灵活地绕着粽叶。三年前形婚协议里写得清楚："经济独立，生育自由，逢年过节扮演恩爱夫妻"，可没人料到"后续"会如此棘手——婆婆偷偷在她包里塞过符咒，周明远的前男友往家里寄过恐吓信，就连她送给婆婆的翡翠镯子，都被转手捐给了"驱邪"的寺庙。

"小夏啊。"大姑突然提高声调，"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？"满桌的猜疑像粽子线般缠过来，林夏感觉喉咙被勒得发紧。这时，周明远突然把手机举到她面前——屏幕上是条求助信息："我是印度留学生阿米尔，被家人逼婚……"

"我们正在考虑领养。"周明远的声音清冷如常，"不过要先帮这位朋友解决形婚难题。"他指尖划过屏幕，露出阿米尔发来的照片：那个穿纱丽的男孩抱着只小鸟，眼神像极了林夏藏在抽屉里的女友照片。

亲戚们的议论声渐渐弱下去，林夏却突然笑出声。她想起上周在植物园，女友指着汇成溪流的雨水说："你看，再小的水滴也能改变河道。"当时她们正策划一场"形婚真相展"，要收集一百对形婚伴侣的故事，砸碎那些用陋习铸就的枷锁。

"妈。"林夏把剥好的粽子推到婆婆面前，"下个月社区龙舟赛，您来给我们击鼓吧？"老人手里的筷子顿了顿，银镯子磕在碗沿上，发出一声清越的响。窗外的江水依旧奔流，而龙舟上的鼓点，终于不再是支撑虚假的声浪，而是畅快淋漓的生命之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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