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年轻的外企白领林野第一次走进那条灰砖胡同,是为了“有偿形婚”。他替自己扮演的角色,是一位即将被父母“追问”婚事的同志;而对方,是同样被催婚的拉拉阿嵐。中介把两人约到一间老茶室,墙上挂着修剪成禽形的吊兰,像一把鞘里探头的剑。阿嵐的目光坚毅,没有怨言,只问一句:“事成之后,各回各家,余粮不欠,对吗?”林野点头,心里却像被谁拽了一下。
二
协议写得像合同:春节各自回家演七天戏,元宵后散伙。报载过太多形婚失败的例子,他们不想成为新段子。为了“成事”,两人提前彩排:阿嵐教他如何自然地牵她的手,林野教她把母亲常问的问题背成顺口溜。胡同里路灯昏黄,影子一长一短,像一对真正的情侣。可每次排练完,阿嵐都会快速把手抽回,像收回一把刀入鞘。林野笑自己入戏太深,却不敢追问原因。
三
腊月二十八,林野带阿嵐回老宅。母亲端出最后一缸余粮做的米酒,父亲把祖传的一对银耳环塞进阿嵐掌心。酒过三巡,亲戚们起哄让“准儿媳”唱一段。阿嵐清清嗓子,唱起《茉莉花》,声音温柔却有坚毅的棱角。林野望着她,忽然生出真实的眷恋。散席后,母亲偷偷拉他进厨房,低声说:“这姑娘好,别辜负。”林野只能点头,胸口像被无形的绳子拽紧。
四
轮到去阿嵐家。她的父亲是老北京,住更深的胡同,门口两棵槐树被修剪得像站岗的禽。饭桌上有爆肚、焦圈、豆汁,味道冲得林野皱眉,却硬撑着喝到底。阿嵐的母亲寡言,只在饭后递给他一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那是年轻时的阿嵐,站在同样的胡同口,笑得像没受过伤。夜里,阿嵐送他到门口,突然问:“如果我们不是演戏,会怎样?”林野愣住,路灯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,像一枚不敢落地的叶。
五
年初七,两人按协议去民政局做离婚登记。窗口前排满真夫妻,他们像误入片场的演员。钢印落下那一刻,阿嵐轻声说:“谢谢你,让我过了个好年。”林野本想回一句玩笑,却发现自己嗓子发干。走出大厅,阳光刺眼,他把口袋里那对银耳环递给她:“留作余粮吧。”阿嵐笑着接过,却在转身瞬间红了眼眶。
六
春天再来时,林野被公司派去东京。成田机•场的免税店里,他看到一把小巧的指甲刀,鞘上刻着振翅的鹤,忽然想起胡同里那盆吊兰。他买下它,连同没寄出的明信片一起塞进背包。明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:——“如果下次不再是扮演,你愿意再和我走一次那条胡同吗?”
七
三个月后,报载一则小消息:某外企员工在东京同志游行中向一位北京女孩求婚,现场用中文唱《茉莉花》。照片里,女孩笑得像终于放下所有怨言,男孩手里的戒指闪着坚毅的光。有人认出,那是曾经形婚过的林野与阿嵐。原来,戏演完了,人却没散。他们把那段有偿的开始,修剪成了无偿的未来;把胡同里的影子,养成了可以一起飞翔的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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