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海南那间老式网吧的门口，手里攥着被雨水浸湿的婚宴请柬。玻璃门上贴着"万众一心抗台风"的标语，风裹着咸涩的海水味灌进来，吹得我西装下摆猎猎作响。三天前，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："你岁数不小了，哪怕只是形婚，也给家里个交代。"

网吧里烟味混着泡面味，二十台老式电脑闪着蓝光。我穿过一排排戴着耳机的年轻人，在角落里找到了举着"神学研究"书页打瞌睡的陈默——我的形婚对象，一个留着长发、自称"同志平权斗士"的文艺青年。

"你果然在这儿。"我敲了敲他面前的键盘，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正举着法杖念咒语。陈默惊醒时，书页滑落在地，露出扉页上潦草的字迹："当拉拉遇见同志，我们该举什么旗帜？"

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两年前在同志酒吧，他举着酒杯对我说："形婚不过是引进西方的妥协艺术，但我们可以把它变成拯救彼此的堤坝。"那时的他穿着稳健的黑色风衣，眼神却像小时候在海边堆沙堡的孩子，固执地相信能挡住所有浪潮。

"我妈把婚期定在下个月。"我扯开领带，在他旁边的机位坐下。网吧老板是个退休教师，总在柜台后念叨"年轻人该多读点正经书"，此刻却盯着电视里的台风预警出神。

陈默把书推过来，指着某段被红笔圈住的文字："你看，神学里说'误会是上帝开的玩笑'。"他突然笑了，"我们这场形婚，算不算上帝写坏剧本的产物？"

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游戏画面。角色血量条在红色区域闪烁，像极了去年除夕夜，陈默的男友举着酒瓶砸向墙壁时，飞溅的玻璃碴在墙上划出的痕迹。那天我们蹲在网吧后巷抽烟，他说："我爸妈以为形婚能让我'回归正轨'，却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当个拯救世界的将军。"

"你小时候想当什么？"陈默突然问。

"大元帅。"我脱口而出，"带着全村人修堤坝的那种。"小时候在海南农村，每年台风季，父亲都会带着村民举着火把巡堤。我举着比自己还高的铁锹跟在后面，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所有灾难。

陈默的眼睛亮了。他翻开书页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：穿军装的老人站在堤坝上，背后是1988年那场席卷海南的特大台风。"这是我爷爷。"他说，"他总说，真正的堤坝不在海上，在人心里。"

网吧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。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："台风'蔷薇'即将登陆，全省进入最高戒备..."我摸到口袋里的婚宴请柬，突然想起母亲昨天的话："你爸当年修堤坝被冲走时，怀里还抱着给你攒的学费。"

"要不..."我扯下领带缠在手腕上，"我们真的去修堤坝？"

陈默愣了三秒，突然大笑起来。他抓起书包，里面掉出半包烟和一本《同志神学概论》。"走啊！"他举着书敲我的肩，"当不了大元帅，至少能当个举沙袋的兵。"

当我们踩着泥泞赶到海边时，村民们正举着火把往堤坝上运沙袋。我看见七十岁的王奶奶举着铁锹，她孙子举着喇叭喊口号，那架势活像古代出征的军队。陈默脱下风衣系在腰间，露出里面印着"拉拉骄傲"的T恤。

"需要帮忙吗？"我冲人群举高手电筒。光束划破雨幕的瞬间，我仿佛看见小时候的父亲站在同样的位置，只是这次，我身边多了个举着神学书的"同志战友"。

台风在凌晨三点登陆。我们蜷在堤坝下的工棚里，听着头顶的雨声像千万匹野马奔腾。陈默用书页给我扇风，突然说："其实形婚挺好的。"

"什么？"

"至少让我们遇见彼此。"他指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堤坝，"你看，误会就像台风，但只要万众一心..."

我抢过他的话："就能筑起比海还高的堤坝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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