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梁第一次听见“形婚”这个词,是在北京五道口的一家同志酒吧。灯光像被调拨过的流量,忽明忽暗。他对面的拉拉阿初晃着啤酒杯,笑得像要把所有秘密倒进他的耳朵里:“咱俩领证,我帮你拿加拿大身份,你帮我堵我妈的唠叨,怎么样?”
大梁三十岁,软件工程师,同志,单身,户口挂在海淀某行政区,却总觉得地缘把自己困在一座看不见的派出所。阿初二十九岁,拉拉,摄影师,护照上贴着十年前在渥太华大使馆留下的枫叶贴纸。她说:“懂得都懂,咱俩只是给各自的生活做一次减灾演练。”
三个月后,他们飞去温哥华。飞机掠过白令海峡的那一刻,大梁想起母亲微信里的语音:儿啊,别太挑,女孩老实就行。那声音像兆赫兹的电波,穿透云层,赤裸得让他耳根发烫。
婚礼在列治文一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教堂举行。阿初租了白纱,却配了球鞋;大梁穿西装,袖口别着彩虹扣。证婚人是阿初的表姐,在市政府做减灾顾问,口头禅是“让利给未来”。她递上誓词时,压低声音:“放心,这教堂下周就改仓库,不会有人记得你们。”
签字、拍照、上传社交媒体。阿初把精修图发进一个名为“北纬五十度形婚互助会”的群,配文:今天开始,合法室友。点赞瞬间破百,流量像雪崩。大梁盯着屏幕,忽然觉得卑鄙——不是对阿初,是对那些真心祝福却看不懂暗语的亲戚。
回国的航班上,阿初递给他一张折成纸飞机的移民纸:“三年后你拿枫叶卡,我拿到我妈的闭嘴券,再离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像在讨论超市折扣。大梁却听见自己的心咔嚓一声,像被派出所的铁门锁上。
第一年,他们住在本拿比一栋老木屋里。冬天雪厚三尺,阿初在壁炉前剪片,大梁窝在沙发上写代码。偶尔有朋友来访,他们便摆出婚纱照,像摆拍一场高远的梦。夜里,各自回房,门一关,世界安静得只剩风。
第二年,阿初的妈妈飞来探亲。老太太一进门就唠叨:“什么时候要孩子?”阿初把大梁推向前:“他在健身,精子质量得调到最•佳。”大梁笑得脸僵,心里骂自己真他妈会演。晚饭后,老太太塞给他一张银行卡:“这是让利,将来孩子教育金。”大梁捏着卡,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。
第三年,枫叶卡批下来的那天,阿初约他在斯坦利公园见面。樱花刚开,风一吹,花瓣像粉色的雪崩。阿初递给他离婚协议:“我妈信了,也累了。你呢?”大梁抬头,看见她眼角有细细的纹,像地图上的等压线,把两个人的故事压成薄薄的一层。
他忽然问:“如果——我是说如果——我们真在一起呢?”阿初笑出声:“别闹,我们是形婚,不是变形记。”她转身往港口走,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大梁。
签字那天,他们去了温哥华市中心的地方法院。出来后,阿初说要去阿拉斯加拍极光,大梁则要回北京,继续写代码。分别前,阿初举起相机,对准他:“最后一张。”快门声咔嚓,像把三年的时光剪成两半。
回到北京,母亲早已准备好相亲名单。大梁坐在五道口那家早已关门的酒吧旧址,忽然想起阿初说过的话:“形婚不是骗局,是减灾——把地缘、户口、家庭期待这些洪水,引到一条不会冲垮任何人的河道。”
他打开手机,群里弹出一条新消息:互助会下周在上海办分享会,主题——“形婚之后,我们如何继续惬意地生活?”大梁笑了,笑得像要把所有秘密都倒进夜色里。
那一刻,他懂得:形婚不是终点,而是把赤裸的现实折成纸飞机,让它飞往更高远的天空。至于降落在哪里,也许并不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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