准确地说,形婚不是骗局,而是一场在淮河岸边悄悄排练的折子戏。
主角是两位“同志”——林照与苏洱,一位是拉拉,一位是男同,他们各自带着十年暗恋的得失,在合肥一间废弃的印刷工厂里,签订了一份婚姻事项清单。那清单用蓝黑墨水写成,字迹被机器油渍熏陶得发糊,却仍旧看得出“所有制:共同生活,互不干涉身体”。
林照套一件宽大的格子衫,袖口磨出了毛边;苏洱则把头发拢到耳后,露出白净的耳廓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,谁也没吭声,只是各自在心里抡了一遍算盘:家里催得紧,形婚可以换来三年的清净,三年后若有人反悔,便各走各路,像把一本旧账撕掉。
皇家礼仪公司的布景师把废弃工厂改造成宴会厅,生锈的钢梁缠满塑料花。婚礼那天,双方父母坐在淮河水的反光里,笑得像是终于完成了人生大事。林照的父亲曾是国营厂辩论队队长,此刻却只会重复着“好、好”,仿佛一切语言都被喜悦没收。苏洱的母亲悄悄抹泪,说女儿穿上婚纱的容貌像极了自己三十年前。可他们都不会知道,新郎与新娘的誓词,实有另一份藏在口袋里:上面写的是“互不查岗,共同贷•款买房,贷•款还清即离”。
婚后,两人搬进市中心一间小两居。夜里,林照在客厅搭帐篷读《所有制改革史》,苏洱则在卧室开远程会议,给远在旧金山的团队讲解新工厂选址。偶尔,苏洱会出来倒水,两人便靠在冰箱门上辩论:拉拉与男同谁更容易被父母识破?林照说拉拉的眼神太黏,苏洱说男同的衫子永远一丝不苟。辩论到一半,苏洱先笑了,说:“其实我们都一样,把婚姻当成另一间工厂,工序精确,情感断电。”
第三年的冬至,林照收到一封来自老家的信。信纸轻薄,字迹却重——父亲病重,想在淮河老宅见她最后一面。林照连夜赶回去,只带了一件苏洱的旧外套。病房里,父亲拉着她的手,问她:“你快乐吗?”那一刻,她忽然吭不出声。父亲又说:“我年轻时在厂里抡大锤,知道钢铁有裂缝才是活的。婚姻也一样。”说完,他指了指窗外,河面漂着碎冰,像无数拆散的誓言。
林照回到合肥时,苏洱正坐在餐桌前,把形婚协议最后一页撕成两半。他说:“我们离吧,但别用‘形婚失败’这四个字。我们只是把三年的得失算清了。”林照点头,却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角——那里有一根突兀的白发。她轻声说:“谢谢你陪我演完这出戏。”
办离婚那天,两人去了当年签协议的废弃工厂。机器早已搬走,地面留下斑驳油渍,像一张被时间漂白的地图。苏洱掏出那张“所有制”清单,用打火机点燃。火苗舔过字迹,发出轻微的爆响。火光里,林照忽然想起父亲的话:钢铁有裂缝才是活的。她伸手握住苏洱的手,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,像握住一个曾并肩作战的战友。
走出工厂,淮河的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。苏洱把撕碎的协议扬向空中,纸屑像一场迟到的雪。林照抬头,看见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长得足以覆盖那三年所有沉默的夜晚。
形婚结束了,可生活仍在继续。林照决定回老宅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;苏洱则订了去马德里的机票,去看一场真正的弗拉明戈。两人在路口拥抱,像两棵被风吹散的芦苇,各自带着淮河给予的熏陶,奔赴下一段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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