婚礼现场的灯光亮得刺眼。林锐站在台上，感觉西装领口勒得他喘不过气。他瞥了眼身旁穿着白色婚纱的苏雯，她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，眼睛里却空无一物。

"现在，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。"

司仪的声音让林锐回过神来。他机械地俯身，在苏雯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——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。台下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。

"形婚而已，别太紧张。"昨晚苏雯在最后一次"婚前会议"上这样说，手指绕着酒杯杆打转，"我们各取所需。你爸妈不再催婚，我拿到北京户口。协议三年，之后好聚好散。"

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，只剩下几束追光在人群中游移。林锐趁机松了松领带，深吸一口气。香槟塔散发着微甜的气体，混合着香水味和食物的气息，让他有些头晕。

"林律师，恭喜啊！"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，"听说你们律所刚接了国际空间站的那个知识产权案？果然是行业精英。"

林锐勉强扯出笑容应付着，余光却瞥见宴会厅角落里的陈默。他的男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，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，手里握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。两人目光相遇的瞬间，陈默举起酒杯做了个致敬的动作，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。

"我去换件衣服。"苏雯突然低声说，然后优雅地离场。林锐知道她是要去找赵晴——她的拉拉女友，今天以闺蜜身份出席婚礼。

洗手间里，苏雯对着镜子补妆，手指微微发抖。赵晴从背后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。

"再坚持一会儿就好。"赵晴轻声说，"晚上我去你家。"

"别，今天不行。"苏雯摇头，"按照协议，今晚我得和他一起回新房。媒体和亲戚都盯着呢。"

赵晴的眉头皱了起来："什么狗屁协议！你们这形婚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？"

"只是做做样子，不会有实质关系。"苏雯转身握住赵晴的手，"相信我。"

宴会厅里，林锐终于摆脱了最后一波敬酒的客人，走向陈默所在的角落。

"我以为你不会来。"林锐低声说，借着酒意偷偷勾了勾陈默的手指。

"我怎么能错过我男朋友的婚礼？"陈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，"航天研究院派我下周去俄罗斯参加国际空间站对接系统的测试。这一走就是三个月。"

林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陈默是航天工程师，参与了中国空间站项目。这是他的梦想，林锐一直支持他，但此刻这个消息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。

"这么突然？"

"临时通知。"陈默盯着远处的人群，"也许这样更好。我们需要各自的空间。"

婚礼后的第三个月，林锐和苏雯已经建立起一种奇怪的默契。他们在朝阳区的高档公寓里划分了明确的"自留地"——林锐用书房，苏雯占据了阳光房。公共区域保持着完美的整洁，像酒店样板间一样缺乏生活气息。

这天晚上，林锐正在整理陈默留在公寓的一些物品。陈默从俄罗斯发来的消息越来越少，内容也越来越简短。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林锐心头蔓延。

他在陈默的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陌生的U盘。出于职业习惯，林锐将它插入电脑。里面的内容让他瞬间血液凝固——这是一系列机密航天技术的设计图纸，标记着"绝密"字样，还有几封加密邮件提到"买家"和"交易"。

林锐的手指悬在键盘上颤抖。作为律师，他清楚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；作为爱人，他不敢相信陈默会卷入这种赃物交易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苏雯发来的消息："今晚加班，不回去吃饭了。"

林锐知道她一定是和赵晴在一起。这几个月，他越来越频繁地注意到苏雯出门前会特意涂上赵晴送她的口红，回来时衣服上有陌生的香水味。奇怪的是，这些细节不再让他感到轻松，反而像细小的沙粒，不断摩擦着他内心的某个角落。

第二天，林锐约了陈默视频通话。屏幕那端的陈默看起来疲惫不堪，背景是酒店房间。

"你最近怎么样？"林锐试探性地问。

"很忙。"陈默简短地回答，眼神闪烁，"空间站对接系统出了点问题，我们天天加班。"

林锐深吸一口气，决定直入主题："我找到了你的U盘。"

屏幕上的陈默瞬间脸色煞白。一阵长长的沉默后，他低声说："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..."

"那是怎样？"林锐逼问道，"你知道盗窃国家机密是什么罪名吗？"

"我只是...需要钱。"陈默的声音几乎听不见，"我父亲病了，手术费...那些国外买家出的价格..."

林锐感到一阵眩晕。他爱了五年的男人，那个曾经满怀理想说要为中国航天事业奉献一生的工程师，现在却成了窃取国家机密的罪犯。

"收手吧，现在还来得及。"林锐艰难地说，"我可以帮你..."

"太晚了。"陈默苦笑，"交易已经完成。我回来后就会辞职。林锐...忘了我吧。"

视频突然断开，留下林锐对着黑屏发呆。

那天晚上，林锐破天荒地喝醉了。苏雯回家时发现他瘫在客厅地板上，身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。

"怎么了？"苏雯蹲下来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伸手扶他。

林锐抬头看她，酒精让他的视线模糊。在昏暗的灯光下，苏雯关切的表情突然让他心头一热。这几个月来，他越来越注意到苏雯工作时专注的侧脸，她泡咖啡时哼歌的样子，甚至她与赵晴通话时温柔的语气...所有这些细节像绳子一样，不知不觉将他缠绕。

"陈默...他做了不可挽回的事。"林锐含糊地说，"而我...我他妈居然在想你。"

苏雯的手僵住了。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。

"你喝醉了。"她最终说道，声音冷淡，"我扶你去客房。"

"我没醉到不知道自己说什么。"林锐抓住她的手腕，"这几个月...我发现自己越来越..."

"别说了！"苏雯猛地抽回手，"我们有过协议。形婚，记得吗？各取所需，不涉及感情。我有赵晴，你有陈默。"

"但陈默不再是原来的他了！"林锐痛苦地说，"而你和赵晴...你们真的幸福吗？躲在阴影里，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街上？"

苏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，但很快恢复了冷静："这就是我们的选择。至少我们诚实面对自己。不像某些人，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。"

她转身离开，留下林锐一个人坐在地板上。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边缘模糊不清，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。

三天后，陈默突然回国。他约林锐在他们常去的小公园见面。秋日的阳光将落叶染成金色，这美好的光景与他们沉重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。

"我来自首。"陈默开门见山地说，递给林锐一个文件袋，"这里面是所有交易记录和赃款去向。我想请你...做我的律师。"

林锐翻开文件，手微微发抖："为什么改变主意？"

"因为我受不了了。"陈默的眼睛通红，"这几个月我几乎没睡过。每次看到新闻里空间站的报道，我都想吐。我背叛了我的梦想，我的国家...还有你。"

林锐沉默了很久。作为律师，他应该立即联系警方；作为曾经的恋人，他的心仍在抽痛。

"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刑事律师。"最终他说道，"但我不能亲自接手这个案子...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影响判断。"

陈默点点头，眼中含着泪："我理解。谢谢你...为了一切。"

他们最后一次拥抱，像两个即将溺亡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。分开时，林锐发现苏雯站在不远处的树下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。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，显然是来找他的。

陈默离开后，苏雯走过来，递给林锐一杯咖啡。

"我都听到了。"她直接说，"你准备怎么办？"

"按法律程序走。"林锐叹气，"虽然晚了，但他做了正确的事。"

苏雯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："有时候我在想，我们四个人...这样扭曲的关系能持续多久。赵晴昨天向我求婚了。"

林锐的心猛地一跳："你答应了？"

"我说考虑。"苏雯苦笑，"但考虑什么呢？继续这样偷偷摸摸一辈子？还是干脆移民到能合法结婚的国家？每一种选择都像是妥协。"

他们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上，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。林锐突然意识到，这几个月来，他与苏雯的相处比与陈默在一起时更加自然。没有刻意的浪漫，没有激烈的争吵，只有日复一日的默契与陪伴。

"如果我们..."林锐犹豫着开口，"我是说如果...我们的形婚变成真的，会怎样？"

苏雯惊讶地转头看他："你认真的？"

"我不知道。"林锐诚实地说，"但我知道我不想失去你...不管以什么形式。"

苏雯沉默了很久，最后轻声说："我们需要时间。你刚结束一段感情，我和赵晴也...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。"

那天晚上，林锐登录了许久不用的社交媒体小号——那个只有陈默知道的秘密账号。他本想写些告别的话，却发现陈默一小时前更新了状态：

"当所有边际都被模糊，唯一清晰的是犯下的错误。我将前往我该去的地方，希望时间能洗净一切。"

配图是夜色中的航天发射场。

林锐关上电脑，走到阳台上。北京的夜空难得能看到星星，他想象着其中某颗可能是经过的空间站。在浩瀚宇宙中，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显得那么渺小，却又那么重要。

手机震动，是苏雯发来的消息："明天早餐想吃什么？我煮粥。"

简单的问话，却让林锐嘴角不自觉上扬。也许幸福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里，他想。不管未来如何，至少此刻，他们都不再孤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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