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还没开始,汉语系主任老秦就被“形婚”两个字钉在了办公室。
“主任,您得帮我!”拉拉球迷——也就是系篮球队唯一的拉拉队员、女研究生核桃——把门一关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,“我跟我形婚对象明天启程去殷墟,可他把脚扭了,缺个男同志顶锅。”
老秦五十岁,单身,典型的殷墟派——固执、挑剔,像一座沉默的建筑物。他本想放慢暑假的节奏,好好写完《甲骨文与汉语声母》的论文,却被核桃的浪花般的语速拍得头晕。
“我只是球迷,不是拉拉!”老秦纠正。
“球迷也行,”核桃眨眼,“您当回‘同志’,帮我骗过爸妈,回来我请您吃十斤核桃。”
老秦本想拒绝,可核桃手里晃着的车票像一枚殷墟出土的卜骨,上面刻着躲不掉的命运。
第二天,高铁驶出北京,车窗外麦田像绿色五线谱,浪花一样后退。核桃的形婚对象——真正的同志、建筑系博士小派——拄着拐杖来送行,把一顶印着“NBAlive”的球迷帽扣在老秦头上:“主任,替我演好‘女婿’,回来我给您在殷墟上架一条三维扫描仪。”
老秦叹气,感觉自己是被临时架设的道具,随时会散架。
核桃的父母在安阳东站接人。父亲老鲁是退休考古队员,皮肤像晒干的甲骨,母亲鲁阿姨笑声却像浪花,一叠声“女婿”把老秦拍懵了。
“小秦,听说你研究汉语古音?那咱殷墟可是你的主场!”老鲁一把抓住老秦的胳膊,力道大得像 excavator。
老秦只能赔笑,心里默念:形婚三天,平安过关。
第一晚住核桃家自建的小院。月光下,一棵核桃树孤零零站在墙角,像等待独奏的乐手。老秦睡不着,踱到树下,却听见二楼阳台核桃压低的声音——
“妈,您别挑剔了,小秦同志……啊不,小秦主任,人家可是球迷里最懂殷墟的!”
老秦苦笑,自己竟成了“球迷里的甲骨派”。
第二天参观宫殿宗庙区。老鲁如数家珍:这片夯土建筑基址是商王庭,那条灰沟是排水渠,像给三千年前的王室放暑假。老秦渐渐忘了形婚,掏出小本记录,被老鲁一眼瞄见:“小秦,抓住这个‘翌’字的读音,咱俩对一下!”
一老一少蹲在土坎旁,用树枝拼写,像两个球迷讨论绝杀战术。鲁阿姨给核桃使眼色:这“女婿”能处。
午后,核桃带老秦去王陵区。柏油路被太阳烤得发软,像放慢节奏的磁带。
“主任,谢谢您救场。”核桃递给他一瓶冰水,“其实……小派是我哥,亲哥。他出柜那年,爸妈差点把他赶出家门。我答应他,三十岁之前带个‘正派女婿’回家,让他们放心。”
老秦愣住,手里的瓶盖咔哒一声,像殷墟青铜爵的盖子被揭开。
“所以你抓住我,当盾牌?”
“起初是。”核桃低头,“可您刚才跟我爸聊甲骨文,他笑得像过年。我想……也许我们可以把这场形婚,变成真的友谊。”
老秦抬头,看见远处M54大墓的棚顶,像一座倒置的建筑物,护住三千年前的沉默。他突然想起自己论文里的一句话:
“语言是时间的球迷,总在浪花里寻找回声的独奏。”
第三天傍晚,老鲁在核桃树下摆酒。石桌上放着五盘菜:凉拌核桃芽、核桃炒鸡、核桃羹……老秦被殷墟的晚风吹得微醺,听见老鲁说:
“小秦,殷墟的‘殷’,本义是盛大乐声。今天,我把女儿交给你,也把这座殷墟交给你——让汉语的声音,继续在这里独奏。”
老秦心口一热,差点坦白真相。核桃却在桌下轻轻按住他的手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
“主任,别急着拆台。回程的车票,我给您买了靠窗的位置,可以一路看浪花。等暑假结束,咱们再启程,去写一本《殷墟与汉语古音》,让真正的回声,替我们回答。”
夜色降临,核桃树沙沙作响,像三千年前商王的编钟。老秦举起酒杯,看见琥珀色的酒液里,倒映着满天星斗——那是殷墟的上空,也是汉语的长河。
他突然明白:形婚可以是一场仪式,把两个孤独的人,重新架设到同一条时间轴上;而回声,总有一天会追上浪花,把假的变成真的,把独奏变成合奏。
返程的高铁启动,核桃递给老秦一颗剥好的核桃。
“主任,回程别皱眉,球迷要看比赛,拉拉也要看浪花。”
老秦把核桃放进嘴里,轻轻一咬,苦香四溢,像殷墟的泥土,也像新生活的序章。
车窗外,麦田再次后退,像倒带的录像。老秦放慢呼吸,听见自己心里的建筑物,悄悄开了一扇窗——
那里,一棵核桃树正破土而出,准备在下一场暑假里,开出属于同志与拉拉、球迷与甲骨、形婚与真情的,联合独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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