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驰车驶入老宅时,程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焦躁的独奏。林墨从副驾驶的证件夹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那是他们三年前办形婚时拍的,照片里的两人笑得像真正的新郎新娘。
"盒子在二楼书房。"程远的声音混着雨声,"我爸临终前特意交代,必须我们两人一起打开。"
林墨抹了把脸,防水妆还是糊开了。她想起上周葬礼上,程远母亲强行塞给她的金镯子,那冰凉的触感像某种价值观的枷锁。作为拉拉,她比谁都清楚这场交易婚姻的本质:她帮程远应付催婚,程远帮她挡住父母介绍的"各行各业精英"。
书房弥漫着老人逝世后特有的陈旧气息。紫檀木盒躺在书桌中央,锁孔里插着把铜钥匙,像等待审判的倒计时。程远突然抓住林墨的手腕:"如果里面是财产分配..."
"别傻了。"林墨甩开他,"你爸都知道我们是形婚。"她转动钥匙时,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。
盒子里没有存折,只有个牛皮纸袋。倒出来的瞬间,二十多封情书像雪片般散落。信纸上的字迹浓得化不开,开头永远写着"致阿湛",结尾总画着个小小的火柴人。最底下压着张1979年的电影票根,《庐山恋》三个字已经消融成模糊的蓝影。
"你爸是..."林墨的喉结滚动着。程远正用颤抖的手指展开最后一封信,落款日期是他母亲病逝前一周:"阿湛,我终究没勇气像远儿那样,用假婚姻换真自由..."
雨声突然变得很响。程远想起十五岁那年,撞见父亲对着张男人照片落泪的场景。当时父亲迅速把照片塞进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扉页,现在想来,那本书正躺在盒子最底层。
"我们多可笑。"林墨的笑声像碎玻璃,"用形婚向父母尽孝,你爸却用真婚姻埋葬爱情。"她摸到包里的唇膏,突然用力涂抹在那些"阿湛"字样上,猩红颜色像道伤口。
楼梯传来脚步声时,两人正疯狂撕扯那些信。程远的男友周扬站在门口,雨水顺着他的彩虹围巾往下淌。林墨的伴侣苏青紧随其后,手里攥着连夜赶来的高铁票。
"别毁了它们!"苏青扑过来护住信纸,"这是你们爸留给同志群体的遗产!"她转向林墨,"你总说要提炼生活的意义,现在意义就摊在地上!"
程远突然跪下来,把沾满唇膏的信纸按在胸口。他想起父亲临终时,特意让护工给他系上那条紫色领带——现在他知道,那是阿湛1979年送的情人节礼物。盒子里最后掉出的是张纸条:"远儿,当你看见这些时,爸已经去陪阿湛看《庐山恋》了。别学爸把人生过成独奏。"
三个月后,两对伴侣再次相聚老宅。程远正在整理父亲遗物,准备捐给同志博物馆。林墨把形婚证件放在盒子上方,阳光透过信纸的缺口,在地上投出四个交叠的影子。
"原来我们以为的苟且,"周扬把彩虹围巾系到程远脖子上,"是前辈用一生换来的可能性。"
苏青突然指向窗外:老槐树枯枝上,两对喜鹊正在筑新巢。程远想起父亲总说,喜鹊是自然界最执着的建筑师,哪怕旧巢被风雨摧毁,也要衔回新枝重新成家。
当奔驰车再次驶离老宅时,后备箱装着那个空盒子。程远把车载音响调到最大声,放的正是《庐山恋》主题曲。林墨把胳膊伸出窗外,让风把形婚证件吹得哗啦啦响,像某种肃然起敬的告别仪式。
后视镜里,老宅的轮廓渐渐消融在暮色中。程远突然明白,父亲留给他们的真正财产,不是那些信纸,而是敢于在雨夜出柜的勇气——就像此刻,他正牵着周扬的手,在限速120的高速上,把车速稳稳压在80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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