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今后,每当食堂的豆浆味飘出来,林屿就会想起那个乐呵呵的“老家伙”。
那人是她爸——准确说,是她形婚对象的爹。
婚礼前夜,她第一次被领进周家的青砖小院,院角堆着大豆,像一座迷你的黄土高原。
周爸坐在小马扎上,手工业时代的旧收音机里放着《荔枝颂》,手指在空气中敲板眼,看见她进来,也不作声,只抬抬下巴,算打了招呼。
林屿会意,把路上买的荔枝递过去。
老头剥了一颗,甜得眯起眼:“闺女,以后咱就是同盟军,谁伤感谁小狗。”
二
林屿真正的取向,周爸其实门儿清。
婚礼前,他把儿子周程拉到厨房,压低嗓音:“人家姑娘是拉拉,你小子是同志,你俩这叫商业拓展,不叫结婚。”
周程正给婴儿般大小的蒸锅加水,被揭了老底,笑得直抖:“爹,您别拆台,咱这是给亲戚一个交代。”
老头哼了一声,用围裙擦手:“过时的是形式,不是人心。记住,别真把人家姑娘熬成豆浆。”
三
形婚仪式设在镇上的老祠堂。
鞭炮炸完,红纸屑像一场盛夏大雪。
林屿穿着租来的秀禾服,袖口大得能装两斤荔枝,周程的西装袖口却沾着食堂的面粉——他一早去帮爹磨大豆,没来得及换。
司仪高喊“新郎吻新娘”,两人会意,借位完成,台下掌声雷动。
周爸在人群里乐呵呵地发烟,发到最后,竟把一盒喜糖塞给看热闹的小学生:“拿去,老家伙请客。”
四
夜里,闹洞房的人散去。
林屿把高跟鞋一甩,盘腿坐在婚床上,掏出手机看女友发来的视频:
城市另一头,拉拉酒吧的彩虹旗猎猎作响,女友在镜头那边亲了一下空气,祝她“新婚快乐”。
周程端着两碗红糖豆花进门,尴尬地咳嗽:“我爹说,喝完再睡,图个吉利。”
两人碰碗,像完成一场无声的拓展仪式。
豆花甜得发腻,林屿却突然伤感:“咱们是不是把一辈子最热闹的场合,演成了小品?”
周程没作声,只把碗倒扣在床头,让红糖汁慢慢渗进木头,像给这段关系盖了个隐形章。
五
婚后第三个月,周爸的豆腐坊要扩建,林屿被拉去画设计图。
她学建筑的,手一抬,就把老式作坊拓展成带落地窗的开放空间。
周爸蹲在工地旁,手里拿着青皮荔枝,边吃边问:“闺女,你今后真打算长住?那女朋友咋办?”
林屿一怔,水泥味呛得她咳嗽:“等手续齐了,接她过来,把隔壁空房租下,开家手工业体验店。”
老头乐呵呵点头:“好,房租给你减半,算嫁妆。”
六
冬天来时,祠堂前的老荔枝树被雪压断一根枝。
周程在城里加班,林屿一个人推着手推车,把断枝运回豆腐坊。
周爸拿斧头劈柴,火星四溅,忽然开口:“老家伙我年轻时,也有个‘取向’秘密,可那时没你们勇敢。”
林屿没敢作声,只把劈好的柴码成井字。
夜里,她收到周程信息:男友在国外注册结婚,寄来一盒手工皂,附卡片——
“等你俩把形婚毕业,我们四个一起度蜜月。”
林屿笑着笑着,眼眶就热了。
七
第二年清明,周家要上新坟。
按规矩,媳妇得捧香。
林屿换上素色旗袍,跟周程并肩跪在碑前。
山风掠过,纸钱灰像黑蝶。
周爸却把她拉到身边:“让屿儿先上香,她今后是咱家的闺女,不是媳妇。”
一句话,把林屿的眼泪勾出来,香灰落在手背上,烫出一个小红点,像一枚隐秘的勋章。
八
豆腐坊重装开业那天,周爸把旧招牌摘下来,换上新写的“同盟豆坊”。
林屿把女友接来,两人在店门口挂了一串小彩灯,灯罩是用荔枝核雕的,风吹过来,发出细微碰撞声,像婴儿牙牙学语。
周程和男友视频连线,在地球那头举杯。
老头把豆浆机开得轰轰响,盖住所有伤感。
他冲林屿喊:“闺女,今后咱不演小品了,拍长篇!”
林屿会意,拿起扩音器对街外的人群喊:
“今日新店开张,豆浆免费,喝一碗,给彩虹打call!”
九
傍晚,食堂最后一锅豆花出锅。
周爸舀了四碗,摆在院子中央的小方桌上。
林屿、女友、周程、视频里的洋女婿,四方屏幕内外,同时端起。
夕阳把每个人的脸染成蜜色。
老头乐呵呵地总结:
“形婚结业,亲情拓展,老家伙我死也闭眼了。”
林屿纠正:“别说死,说长命百岁,咱还要把豆浆卖到火星呢。”
众人笑成一团,荔枝核灯串叮当作响,像给未来配乐。
十
夜深,豆腐坊的机器终于熄火。
林屿和女友并肩坐在门槛上,看远处山坳里的祠堂,黑黢黢的像一头沉睡的兽。
女友递给她一颗剥好的荔枝,甜味在舌尖炸开。
林屿忽然明白:
所谓“形婚”,不过是把旧剧本撕碎,再用碎片拼出一座新桥。
桥这端,是爹、豆香、手工业的余温;
桥那端,是彩虹、海风、以及他们尚未命名的婴儿般的未来。
她握住女友的手,对夜空轻声说:
“今后,咱不作声,只管乐呵呵地走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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