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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两点，急诊楼像被谁狠狠按下的快门，红灯一闪即灭。林誉把白大褂当道具，匆匆穿过走廊。他是省医院最年轻的急诊总住院，也是圈内“半出柜”的同志。今天傍晚，他通过医院内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：

“林医生，我是拉拉，我女友吞了锌片，松树皮熬的水也灌了，仍高烧不退。求你别问原因，先救人。”

落款只有一个蝴蝶符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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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誉屡屡遇到这类病人——形婚压力、家庭教条、社会偏见，把一群本该自由的人逼到致病边缘。他曾在值班室抽屉里贴过一张纸条：

“请勿把同志与吸毒相提并论，请勿把拉拉与抑郁简单画等号。”

可纸条第二天就被清洁工大婶撕了，理由是“影响团结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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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人被推进来时，脸色像枣树皮，灰里透青。陪同的女孩短寸头，运动外套印着一只银色蝴蝶。林誉一眼认出，那是本市地下社团“锌蝶”的标志——专为形婚中的同志与拉拉提供法律援助。女孩自称阿阮，声音比急诊空调还冷：“她叫唐栩，吞了整整一瓶葡萄糖酸锌，说是‘补到中毒，就能让爸妈把婚礼上调到下个月，我就有时间把案件搅黄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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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胃、补液、钙剂拮抗，流程像教条一样刻在林誉脑子里。三点十分，唐栩的血压终于回升。阿阮却像松树站在窗前，一动不动。林誉递给她一杯热豆浆：“锌中毒不会立刻死，但会恶心到后悔活着。你们到底在对抗什么？”阿阮抬眼，瞳孔里晃动着整片枣树林的阴影：“一场被安排形婚的订婚宴，男方是唐栩表哥，女方是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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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誉愣住。他想起自己——下个月也要通过一场“合作婚姻”，帮院领导患抑郁症的侄女拿到编制。协议都签好了：婚礼后各住各，三年离，他得一笔购房首付，女方得“已婚且未育”的档案清白。医院人事科甚至把“共处一室”的合照都提前PS好，只等国庆上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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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栩醒来第一件事，是拔掉输液针，狠狠抓向手腕的蝴蝶纹身：“我死都不想跟女人相提并论！”阿阮扑过去，像抱住一棵要被砍倒的松树：“那就一起活，别用死给他们让路。”林誉站在帘子外，突然看清自己——他救得了锌中毒，却救不了被教条毒哑的灵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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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时，林誉把两人转到留观室，让护士报“药物过量”，隐去拉拉身份。他自己则打开电脑，新建一份文档：《关于上调我院急诊心理干预津贴的申请》。附件里，他上传了锌蝶社团近半年协助的六起案件：三起形婚违约诉讼、两起家暴维权、一起跨性别被辞退。点击发送前，他在正文写下最后一行：

“如果医院继续把同志与拉拉的心理求助视为‘私人问题’，那么急诊室将永远人满为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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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，人事科打来电话，语气像沾了松脂：“林医生，你的婚礼背景调查提前了，请下周三交材料。”林誉望向窗外，七楼的枣树正掉下一颗红果，啪嗒，像一记轻却狠狠的耳光。他忽然笑了：“抱歉，我申请取消。原因？我找到了更想共处的伴侣——我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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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，唐栩出院。阿阮把一张银色锌片做成的蝴蝶别在林誉胸牌上：“谢谢你让我们通过医院这道门，下次换我们带你飞出教条。”林誉捏着那只薄如蝉翼的蝴蝶，掌心竟感到重量——那是锌，也是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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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，医院突然宣布：心理科增设“性别友善门诊”，津贴比照急诊夜班上调30%。文件下来那天，林誉在公告栏前站了很久。阳光穿过枣树，把蝴蝶锌符投在他白大褂上，像一枚不会褪色的勋章。他知道，唐栩和阿阮正在城市的另一头，为又一起形婚案件奔波；也知道，自己再也不会把任何人——包括自己——拿去与荒谬相提并论。

蝴蝶振翅，松树仍在，急诊的门一次次开合。林誉转身，迎面是呼啸的下一个病人，而他胸口的小小锌片，已替他领到了最正式的“婚约”：与真实共生，与自由同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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