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光在阅览室的彩窗上碎成六色,像一封被拆开的古诗。林波把最后一本《天堂建筑史》塞进书架,抬眼时,同志交友软件还亮着——置顶消息来自“拉拉·项目负责人”:
“形婚合作,选定你。”
他愣了半秒,嘴角扯出配角惯有的自嘲。对方叫唐夏,三十三岁,短髮,笑起来左边酒窝比右边深,是校外保温建材公司的采购负责人;同时也是公开拉拉,正被家里催到“岂止崩溃”。林波,二十八,设计院加班狗,一枚温和同志。两人一拍即合:半年内完成从相识到婚礼的全部工序,演给各自父母,然后继续各找各的天堂。
第一次彩排约在公共汽车上。下班高峰,人潮肆虐,他们并肩站在后门,像两枚被流水打磨的卵石。唐夏低声背台词:
“——叔叔阿姨好,我是林波的女朋友,做建材保温的。”
林波接:“——我们交往一年,想赶在春光最好时领证。”
说完,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,夜色把玻璃变成镜子,映出他们细微的痛楚:原来骗父母也会心疼。
不知不觉,排练升级。唐夏搬到林波租的小两居,留出主卧给“探访突击”的林母。林波则陪唐夏回老宅,在土灶前背诵她写的“相遇剧本”。火光映出两人熟练的笑,像一对真正热恋的主角。可到了后台——也就是他们真正的卧室,沙发拉开,一条三八线用抱枕隔开,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心跳的保温层。
四月,选定的大日子。婚礼前夜,林波在阅览室加班画图,手机震动,唐夏发来一张古诗截图:
“‘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’——原来最悲伤的句子,也可以读成童话。”
他盯着那行字,忽然觉得喉咙被春光堵住。原来,演得太久,连配角也会渴望舞台灯不要熄灭。
婚礼美妙得像个谎言。礼堂外,公共汽车依次停靠,送来双方亲友;礼堂内,花香肆虐,弦乐四重奏拉出人造天堂。他们交换戒指,微笑角度经过七次彩排,精准得像一道保温板接缝。掌声雷动那刻,林波看见母亲抹泪,唐夏父亲激动举杯——所有痛楚瞬间被高分贝覆盖,竟生出虚幻的甜。
可后台的灯终会熄灭。深夜回家,两人踩着月光,像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工人。电梯里,唐夏突然说:“协议到期,我们去办离吧。”林波点头,却听见自己心脏“咔”一声裂了缝——那缝隙里,不知何时填满了她的短髮、酒窝、背台词时微颤的尾音。
第二天,春光依旧。他们并肩去民政局,像上次那样坐在公共汽车后排。车窗外,古诗般的绿意掠过;车厢里,却是一片沉默的废墟。签字前,唐夏从包里掏出两张新的阅览室借书证:
“离婚后,我还能去你那儿借书吗?”
林波笑,眼眶却烫:“岂止借书,以后所有天堂项目,我都给你开后门。”
红本换回绿本,工序正式完结。走出大门,肆虐的阳光像镁光灯,照得他们无处躲藏。不知不觉,唐夏牵住他的手——不是彩排,没有观众。
“配角也该有彩蛋,对吗?”
林波深吸一口带着保温板气味的空气,点头。
不远处,一辆公共汽车缓缓进站,车门像天堂的入口,朝两个刚卸下角色的人敞开。他们并肩跑向站台,背影被春光拉得很长,像一首终于写完了的古诗——
主角空着,但终于属于他们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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