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的大礼堂里，空调嗡嗡作响，显示器上滚动着“形婚签约仪式”六个金字。这是市里第一次把形婚办成盛事，民政局甚至把横幅拉到了云层底下。礼堂外，彩虹旗与酒精味混在一起，拍照的记者比新人还多。

　　林致是同志，一个手指上常年贴着创可贴的医药代表；苏纹是拉拉，短发，走路像风。两人即将在这里签下一纸“形婚”合同，为期三年，目的是堵住各自老家的“人心”。区别只在于：林致的爸妈要“孙子”，苏纹的奶奶要“孙女婿”。他们坐在同一排塑料椅上，像两株被移栽到陌生花盆的植物，担心水土流失。

　　仪式开始前，主持人在台上讲笑话：“形婚不是形单影只，是形状合适的伙伴。”台下笑声稀薄，更多人在低头滑手机。林致想起昨晚的单身告别派对——酒吧灯光像酒精一样晃眼，朋友们举着手机拍照，祝他“最后一次好受”。可他知道，真正的区别不在单身或结婚，而在“喜欢谁”这件事永远不能被单一标签盖住。

　　轮到新人上台。林致穿白衬衫，袖口别着彩虹扣；苏纹一身浅灰西装，领口插了朵向日葵。两人面对面，司仪递来戒指盒，盒子轻得像空药盒。他们交换戒指的一刻，云层突然裂开，一束光打在大礼堂的穹顶上，像舞台追光。

　　签字、盖章、拍照。快门声此起彼伏，仿佛要把这场“盛事”钉进历史。林致的手指在纸上微微发抖，他想起小时候奶奶教他写毛笔字：“字要正，人心才正。”可人心从来不是单一方向的河流，它分叉、改道，甚至水土流失。

　　仪式结束，宾客拥到室外。有人递来香槟，有人塞红包。苏纹把红包塞进背包，转头问林致：“接下来去哪儿？”林致望着远处翻滚的云层，说：“去医院吧，我得给客户送新到货的医药资料。”苏纹笑：“真敬业，形婚第一天就加班。”

　　他们并肩走出大礼堂，阳光炽烈，柏油路蒸腾着热浪。一辆公交车驶过，车尾贴着“防艾公益”海报。苏纹突然停下，从包里掏出相机：“拍张照吧，留作纪念。”镜头里，林致抬手遮阳，苏纹比出V字手势。背景是半扇彩虹门，和一片像被撕开的云层。

　　照片定格的瞬间，两人都明白：形婚不过是给世界一个交代，给自己一张通行证。真正的故事在合同之外——也许三年后他们会续约，也许各自找到真爱，也许一起养只猫。但此刻，他们至少并肩站在同一个夏天里，像两片暂时停靠的叶子，等待下一阵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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