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当然,故事要从一场形婚开始。
古国南京,深秋的梧桐像一排排沉默的耶稣,把影子投在洪武路上。林澜和孟璞并肩站在民政局门口,手里各捏一张红底照片,活像被手铐锁住的同谋。她们是“同志”与“拉拉”的搭档——林澜是外企HR,短发,血管里淌着闲不下来的咖啡因;孟璞是独立摄影师,长卷发,用镜头搜集城市缝隙里最后的娱乐。
她们决定形婚,原因很简单:家长。林母查出乳腺癌第二期,唯一愿望是“死前看你穿婚纱”;孟父是老公•安,退休前最后一桩心愿是“把女儿交出去”。于是,两个姑娘相率走进大厅,像走进一场比重失衡的舞台剧:观众是双方父母,台词是“恩爱”,道具是戒指,而情感被塞进后台,不许出声。
二
婚礼定在十二月二十四日,耶稣诞辰前夜。酒店名“颂歌”,专门用来歌颂盛世姻缘。
仪式彩排那天,司仪把流程背得比血管还顺:“先感谢家长,再交换戒指,最后倒香槟塔。”林澜低声问孟璞:“要不要加一段拉拉手语?”孟璞笑:“除非你想让老太太当场搭桥。”她们于是闭嘴,任由音乐把快乐调成廉价快感——鼓点像手铐,每一下都把“真”锁死。
三
婚宴娱乐节目单里,有一支《天仙配》。
灯光打成黄昏,男演员穿古装,水袖甩得活像两条被烙印的蛇;女演员高唱“树上的鸟儿成双对”。林父看得热泪盈眶,林母在轮椅上鼓掌,血管里的化疗药仿佛也被歌声冲淡。
后台,林澜突然干呕。孟璞递过去一瓶矿泉水,瓶壁冰凉,像耶稣的裹尸布。
“比重太大了。”林澜喘口气,“我们像给整台晚会打掩护。”
孟璞耸肩:“再坚持七小时,就能拆绷带。”
她们击掌,像两个越狱犯确认暗号。
四
夜里十一点,客人终于散尽。
新房在三十一层,开发商打广告:“俯瞰古国,灯火是你的臣民。”可此刻,高楼像一口井,把月光锁成手铐。
林澜甩掉高跟鞋,赤脚踩在地暖上,血管一下子舒张。
“闲了半个月,终于能说话。”
孟璞打开投影仪,白墙跳出她们真正的婚纱照——黑背心、牛仔裤,背景是废弃火车站,铁轨像两条不肯相交的平行线。
“这张要是给家长,”孟璞嗤笑,“老头会把我送进派出所。”
林澜伸手,与她十指相扣。没有耶稣,没有观众,只有呼吸。
那一瞬,形婚的外壳裂开,情感像地底涌出的温泉,烫得两人眼眶发红。
五
可生活不是一次性娱乐。
元旦第二天,孟璞接到父亲电话:“你刘叔看见你们在西餐厅互相喂牛排,像真夫妻,他夸我教子有方。”
挂断后,她盯着天花板,活像被钉在十字架。
林澜端来两杯威士忌:“想逃?”
“逃不了。”孟璞苦笑,“烙印打在脑门,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‘已婚妇女’。”
“那就把比重调回来。”林澜仰头灌酒,“一年为期,等妈病情稳定,我们就离。”
“耶稣也拦不住?”
“耶稣只救自救的人。”
两人碰杯,玻璃声清脆,像手铐钥匙落地。
六
春天来时,林母走了。
葬礼上,林父把白玫瑰塞进女儿手里:“别哭,她走前看见你‘幸福’,没遗憾。”
林澜跪在地上,眼泪砸在石板,活像给形婚盖最后一块土。
孟璞远远站着,镜头对准她,却迟迟按不下快门——那张照片太沉,会把血管也压断。
七
夏至夜,她们回到火车站废墟。
铁轨锈得发红,像一条被时间鞭打的血管。
孟璞从背包掏出两枚易拉罐戒指,拉环磨得发亮。
“这次没家长,没耶稣,只有我们。”
林澜伸手。
“林澜,你愿意在我镜头里,做一辈子拉拉吗?”
“愿意。”
“孟璞,你愿意在我HR档案里,把紧急联系人永远写成我吗?”
“愿意。”
没有司仪,没有歌颂,只有远处货车的汽笛,像为她们敲下一对自由的手铐。
八
当然,故事不会就此童话。
她们仍要回到城市,继续扮演“已婚妇女”,继续把情感藏在比重最轻的角落。
可每当夜深,她们会打开投影仪,让那张废弃铁轨的照片铺满墙。
烙印还在,但已不再烫手;形婚还在,但已锁不住心跳。
她们相率举杯,对着屏幕干杯——
“敬古国,敬家长,敬耶稣,
更敬我们自己:
在娱乐至死的年代,
仍敢把血管里的真名,
偷偷写成——
同志,拉拉,
永不删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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