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“形婚”两个字,是拉拉群里最隐蔽的暗号。
林霁用私人小号发完“G找L,配合办酒,不领证”后,手机像被扔进冶金炉,烫得她手心发疼。
她没想过自己也会走到这一步——和固定女友夏澜熬过五年,仍被母亲以“卫生院体检报告”逼婚。
“个人幸福算啥?你爸死在田间,就为了给你留块地,你让他断后?”母亲的话像杀刀,刀背却沾着盐。
二
同志阿九第一个应约。
他约她在“老字号”茶楼见面,窗棂外是上世纪的藤萝,像公道被岁月拧成麻花。
阿九说:“我男友在国外,国内得给奶奶一个交代。酒席我出,红包归你,婚后各住各,无可厚非。”
林霁轻笑,从包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《形婚协议》:
“第一条:不得干涉对方真实情感生活;第二条:逢年过节配合演戏;第三条:任意一方想终止,只需提前一个月告之,违者……”
她本想写“违者天打雷劈”,却觉得太疯狂,只留白。
阿九提笔签字,顺手画了一只接力棒:“就当跑一场马拉松,终点是自由。”
三
婚礼办在城郊田间,油菜花替他们撒谎,司仪高喊“新郎亲吻新娘”。
两人借位,嘴唇离嘴唇一厘米,像两条平行钢轨,永远够不到对方。
席间,林霁母亲哭到昏厥,被抬进卫生院;阿九奶奶把金镯子塞进她手心:“早点生娃,给刘家留后。”
林霁赔笑,镯子冰凉得像惩治世人的手铐。
四
婚后生活比协议更协议。
阿九周一三五住男友家,林霁和夏澜在出租屋里贴囍字,却把它倒过来,让幸福“到”不了。
本以为日子会固定成铁轨,直到母亲拎着土鸡上门“探病”,撞见夏澜穿着林霁的衬衫从浴室走出。
土鸡扑棱翅膀,打翻餐桌上的形婚协议,白纸上踩满泥爪,像田间被暴雨击碎的稻茬。
母亲尖叫:“你们这是骗婚!骗老娘!”
林霁护住夏澜,第一次吼回去:“到底谁骗谁?你拿死逼我,我就不能活?”
五
闹剧以母亲心脏病发收场。
病房外,阿九递给她一支烟:“想杀了我吗?”
林霁摇头:“想杀的是我自己。”
烟没点燃,欲望却蹿上来——她想逃,想拔掉身份证上的“已婚”,想拉着夏澜去一个不需要公道的地方。
六
逃跑计划疯狂而简陋:
半夜打包,把形婚协议、金镯子、户口本全塞进纸箱,扔进垃圾站;
天亮坐大巴,去最南端的渔村,那里没有冶金厂,也没有“老字号”催生的谎言。
可大巴出站口,阿九发来定位:奶奶摔倒,脑溢血。
他语音沙哑:“最后一棒,接力给我。”
林霁攥紧手机,指甲陷入掌心。
夏澜替她回:“我们陪你。”
七
ICU门口,阿九的男友也赶到。
四个被世界轻视的人,第一次并排坐在塑料椅上,像四株被风吹歪的芦苇,却意外组成一片隐蔽的湿地。
奶奶最终没醒来。
整理遗物时,阿九在枕下发现一张泛黄照片:
年轻的奶奶抱着刚出生的阿九,背后是“冶金三厂”的标语——“公道自在人心”。
阿九哭得像个找不到田埂的孩子。
林霁明白,他们无法再逃,因为死亡把根须扎进他们脚底。
八
葬礼后,阿九把奶奶的房子过户给林霁:“当补偿,也是终点。”
林霁拒绝:“终点不是房子,是名字。”
四人一起去派出所,注销形婚登记,流程比想象中简单:
拍照、签字、盖章,钢印咔嗒一声,像刀切瓜,断得干净利落。
走出大厅,阳光亮得刺眼,林霁却觉得空气第一次流进肺叶。
九
一年后,林霁和夏澜在田间租下一片废弃果园,种草莓。
阿九和男友在村口开咖啡馆,店名“接力棒”。
游客问:“为什么叫接力?”
阿九笑:“把谎言一棒一棒传下去,不如把真话接过来。”
夜里,他们四人围坐在露台上,远处是卫生院新修的白色大楼,灯光像一枚未爆的星。
林霁举杯:“敬轻信过我们的长辈,也敬不再轻信的我们。”
杯子碰在一起,声音清脆,像惩治世界的锤子,却落在一堆棉花上,软,却不失力道。
十
草莓熟的第一季,林霁母亲突然坐车来到果园。
她拎着那只土鸡,土鸡已老,羽毛稀疏。
母亲不说话,只蹲在地头,摘了一颗泛白的草莓,放进嘴里,酸得皱眉,又咧嘴笑:“比药苦,比命甜。”
林霁蹲在她旁边,像小时候蹲在田间等父亲收工。
母亲抹嘴:“我老了,管不动了,你们好好过,别让我断后就行。”
林霁握住她的手,第一次发现那手也布满皱纹,像被岁月犁过的地。
她点头:“后不会断,只是换条路长。”
尾声
果园深处,风穿过草莓叶,沙沙响,像无数细小的名字在叫:
同志、拉拉、个人、欲望、疯狂、公道……
它们不再隐蔽,也不再需要被惩治。
因为它们终于明白:
形婚不是坟墓,而是田间的一条岔路;
杀不死你的,只会让你长出新的根。
而接力棒已经递出,下一站,是漫山遍野的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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