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夏的午后，太阳像白热的探照灯直射城市，把柏油路照得发亮。林澜站在婚姻登记处门口，前额渗出细密的汗，却迟迟没推门。她今天要完成一场“形婚”——和大学时期的同志好友程也领证，好让双方父母满意。

　　程也的车在街角暂停，车窗降下，他冲她晃晃手里的文件夹：“概念图、誓词、甚至婚宴菜单，我都让技术员同事分解成了十二页PPT，保准万无一失。”

　　林澜苦笑：“又不是灾情发布会，你克制点。”

　　两人走进大厅，迎面是五花八门的指示牌：涉外婚姻、补办仪式、离婚调解……像迷宫。窗口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办事员，胸前标牌写着“大臣”二字——据说她在这栋楼里工作了三十五年，人称“婚姻大臣”。

　　“出示身份证、户口本，还有……”大臣抬眼，看见两位新人，语气忽然柔软，“自愿？”

　　程也点头，林澜也跟着点头，却在桌下攥紧拳头。

　　五分钟后，钢印落下，咔嚓一声，像剪断了什么。

　　走出大楼，林澜的手机震动，是女朋友鹿鸣的讯息：

　　——我在街角咖啡馆，给你点了优酪冰美式，庆祝你“新婚”。

　　林澜心口一热，却又一酸。程也拍拍她肩：“走，去见家长前，先去喝一杯，反正证都领了。”

　　咖啡馆里，鹿鸣穿着墨绿衬衫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拉拉队长的旧纹身。她把一只小盒子推给林澜：“形婚也得有仪式感，我买了对戒，你戴左手中指，我戴右手无名指，算是‘平行婚戒’。”

　　程也哈哈大笑：“你们拉拉真会玩。”

　　鹿鸣抬眼看他，声音低却清晰：“程也，谢谢你愿意陪她演这出戏，但请记住，她也是我的女朋友，不是道具。”

　　空气瞬间像被日光照射成玻璃，脆得能听见裂纹。程也收起笑，郑重地点头。

　　三天后，婚宴在一家四星级酒店举行。舞台背景是程也公司技术员连夜投影的星空，LED灯带模拟银河，五花八门地闪烁。双方父母坐在主桌，笑得合不拢嘴。

　　敬酒环节，林澜端着香槟，忽然一阵眩晕。她看见父亲正与程也母亲讨论“明年抱孙子”的计划，胃里翻江倒海。她借口补妆，冲进走廊尽头的储物间。

　　门后，鹿鸣早已等候。她握住林澜发抖的手：“可以暂停吗？别喝了，跟我走。”

　　林澜摇头，眼泪却掉下来：“我得演完，不然我爸的心脏受不了。”

　　鹿鸣沉默片刻，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：“这是我们去新西兰的机票，两周后。程也答应配合你‘离婚’，条件是他也要带男朋友去加拿大。我们各取所需，各自自由。”

　　林澜怔住，纸上的航班号像一把钥匙，咔哒一声打开锁。

　　婚宴尾声，程也举着话筒致辞：“感谢各位见证我和林澜的友谊升级。未来我们会像兄妹一样互相扶持，也请大家尊重我们的选择。”

　　台下掌声雷动，父母热泪盈眶。

　　灯光熄灭，星空投影消失，大厅恢复白昼。林澜摘下头纱，前额被汗水黏住的碎发贴在皮肤上。她望向远处，鹿鸣站在出口，手里晃着那对“平行婚戒”。

　　那一刻，她忽然明白：形婚并不是欺骗，而是一种过渡的用具——用来拆解世俗的框，照出真正的自己。

　　她深吸一口气，朝鹿鸣走去。

　　宴会厅外，夜风带着仲夏的栀子香。林澜把戒指戴上鹿鸣的无名指，轻声说：“下一站，去我们自己的银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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