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雨在洲城下了整月,像老天爷在记账,一滴也不许赊欠。
经过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时,林屿把雨伞压得极低,生怕被人认出。今天,他要和“形婚”对象第一次见面——对方是拉拉,他是同志,两人凭一纸图纸般的协议,誓要把彼此的父母瞒过去。
二
咖啡馆里,程青已经坐着。她剪短头发,手腕上有一枚小小的彩虹刺青,像把钥匙,随时准备开锁。林屿怔在门口,冷汗顺着背脊往下爬。
“别紧张。”程青笑,“我也刚被我妈轮训完,无非是谁家姑娘又生二胎。”
林屿坐下,把协议推过去:婚礼预算、房产份额、每年回家次数、谁负责在朋友圈发糖……条条框框,像一张精密的图纸。
“无所谓,”程青掏出笔,“但得加一条:如果任何一方遇到真心喜欢的人,另一方自动退出。”
林屿点头,心里却像有股子冷风在漫游——真心?他早已把这两个字存进死期账户。
三
婚礼那天,洲城罕见地放了晴。
两家老人在酒店门口合影,红地毯、拱门、司仪的玩笑话,全都按图纸执行。林屿穿着西装,程青拖着长纱,两人交换戒指时,各自在心里把对方的真名默念了一遍——像暗号,又像告别。
敬酒环节,林屿的母亲拉着程青的手:“早点生娃,趁我腿脚还利索。”
程青笑着答应,却在转身时偷偷翻了个白眼。林屿看在眼里,忽然生出一丝同谋的暖意:原来假戏也可以做给世界看,却不必骗自己。
四
婚后,他们搬进一套两居室,地段好,租金高,却各睡各的房间。
周一到周五,林屿在广告公司加班,程青在 NGO 做志愿者;周末,他们轮流去对方父母家吃饭,像轮训的士兵,背好台词,端上笑容。
夜里,两人偶尔在客厅相遇,一人抱着电脑改图纸,一人抱着薯片刷剧。
“今天我妈又问你怎么不要孩子。”程青叹气。
“我说你身体虚,得调养。”林屿递过去一杯热牛奶,“下次换你编。”
程青笑出声,那笑声清脆,像雨夜里突然撑开的雨伞,让林屿心头一松。
五
第三年,林屿的公司派他去欧洲驻点半年。
临走前夜,程青做了一桌菜,还开了一瓶贵得离谱的红酒。
“你要是遇到喜欢的人,”程青举杯,“别犹豫,我随时签字。”
林屿盯着她,忽然问:“你呢?如果有天你情愿为某个人留下长发,穿婚纱,真结婚……”
程青歪头想了想:“那我就把今天这顿饭记在你的账上,利息翻倍。”
两人大笑,笑得眼角泛光。那一刻,协议、形婚、谎言,统统被红酒冲淡,只剩两个孤独灵魂在雨夜里短暂靠岸。
六
林屿走后,程青把次卧改成了画室。
她画洲城的雨、画婚礼那天的阳光、画林屿低头改图纸时微微皱起的眉。
每画完一幅,她就用手机拍下发给他,像寄出一封无声的漫游信。
林屿在欧洲的街头,收到照片时,总会停下脚步,任凭雨水落在屏幕上,把颜料晕开。
他开始在回信里写:今天看见一对老夫妻在广场接吻;今天路过一家婚纱店,橱窗里的长裙像海浪;今天忽然想告诉你——如果图纸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,你敢不敢?
七
半年后,林屿回国。
机•场出口,程青举着一把旧雨伞,伞骨断了一根,却固执地撑开。
林屿拖着箱子走到她面前,没说话,只是伸手把伞接过来,像接过一段未完的誓言。
“我辞职了,”程青说,“想开个画廊,名字就叫‘图纸之外’。”
林屿笑:“我攒了一笔钱,算我入股。”
两人并肩往地铁口走,雨水在他们脚下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形婚的协议还躺在抽屉里,但谁也没再提起。
有些故事,不必撕毁,只需让它自然过期;
有些家,不必靠血缘,只需两个人愿意在同一地段,同一屋檐下,把日子慢慢记账,慢慢还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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