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舟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时，夕阳正穿过竹林，在水泥地上投下栅栏般的影子。这本该是他与杨帆的形婚新房，现在却只剩墙角的射箭奖杯记载着过往——三年前，他们曾在市同志运动会上扮作队友，箭矢离弦的声音像极了心防碎裂的声响。

“我爸妈又寄了红枣。”杨帆把纸箱踢进门，语调平板如扫描仪。这场为糊口而结合的婚姻被双方父母看做最•佳解决方案：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，一个拉拉室友，三方受益的闭合循环。但林舟始终无法甘于这样的退让，就像他书架上那排《同志史话》丛书，每一番重读都能发现被岁月掩埋的褶皱。

变故发生在管道检修日。工人在厨房墙体内发现受灾的老鼠窝，拆除管线时整面墙摇摇欲坠。杨帆突然冲过来护住林舟，石膏板砸在他曾经守门员的左肩。这个本能动作让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失去支点，林舟在急诊室外盯着荧光屏，想起多年前球场边，杨帆如何扑出那个必进球。

“你们这房子得整体加固。”施工队长的话像判决书。余下的黄昏里，两人坐在废墟间分食外卖，杨帆忽然说：“记得大学时你说要写本中国拉拉口述史？”林舟怔住，他早已放弃的梦想被如此轻巧地提起，像一束箭镞突然照亮靶心。

真正转折发生在家族祭祀日。杨帆母亲举着族谱追问子嗣，林舟在缭绕的香火里看见恋人陈屿站在祠堂外——那个他秘密交往三年的男友，此刻举着手机拍摄古建筑，伪装成游客的模样刺痛了林舟。当晚他在竹林里找到陈屿，对方正在折纸船：“你看，这艘船永远在岸边打转。”

三个男人在月光下对坐，纸船在积水潭飘摇。陈屿突然笑出声：“我们像不像在演现代版三国演义？”荒谬感击穿了所有伪装。杨帆揉着绷带下的肩膀：“其实我大学时就看过你写的同志平权提案，那时候...”

话语如箭矢钉进时光的靶心。林舟终于明白，有些管道必须破裂才能重建，有些心墙需要坍塌方能透光。当杨帆在离婚协议上画出笑脸，当陈屿的纸船终于漂过水洼，林舟在社交媒体更新了状态：“即日起开始《中国性少数群体口述史》田野调查，招募受访者。”

最新番外篇记载着：某个雨夜，林舟与陈屿在考察途中借宿杨家。杨帆和新认识的拉拉女友正在整理访谈录音，四杯茶氤氲的热气里，曾经看做灾区的婚姻废墟上，竟长出比竹林更茂盛的春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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