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家老宅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，林棠正跪在青石板上搓药材。晨雾沾湿了她的刘海，也模糊了身后那句"少奶奶万福"的尾音。这场形婚持续了三年，她从同志圈小有名气的拉拉，变成了洪家祠堂里连《家规》都背不全的摆设。

"明日主场祭祀，师爷说您得捧着族谱走在前头。"管家王福躬着腰，活像旧戏里谄媚的奴才。林棠瞥了眼廊下晾晒的当归，淡淡道："告诉师爷，我头疼。"她知道洪家要的是体面——鉴于大少爷洪昭远在海外搞什么"新•文•化•运•动"，族老们便把维持门面的重任全压在她这个冲喜娶来的媳妇身上。

午后，林棠溜进后院药房。玻璃柜里标着售价的药材琳琅满目，最贵的野山参用红绸托着，像具被供奉的尸体。她正研究两用药柜的机关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冷笑："少奶奶好兴致。"

回头撞见洪昭远的贴身小厮阿九。这少年生得阴柔，总爱用大刀似的目光剜人："大少爷托人捎了封信。"信纸带着他乡的油墨味，洪昭远字迹潦草："形婚是权宜之计，但你占着我妻子的名分，总得演得像些。"

林棠将信纸折成纸鹤，从窗缝扔进溪流。阿九突然凑近："听说你是拉拉？"她心头一跳，少年却从袖中摸出包药材："这是托人从南洋带的通气散，比你们洪家的陈年旧货管用。"

祭祀当日，林棠终究被师爷押着捧了族谱。香炉里飘出的烟呛得她直咳嗽，族老们却赞她"有大家风范"。仪式进行到一半，突然传来喧哗——洪昭远竟带着个金发男子闯了进来。

"鉴于祖宗规矩只说洪家男儿须娶妻，没说不能纳男妾。"他晃着手中泛黄的《洪氏规章》，"今日我正式迎娶查理为平妻，往后这宅子，该改口叫'两位少奶奶'了。"

林棠看着师爷气得发抖的白胡子，突然笑出声。原来形婚也能玩出花来。当夜，她翻出压箱底的旗袍，在镜前描眉时，阿九倚着门框嗤笑："少奶奶这身打扮，倒比平日像女人三分。"

"你懂什么？"林棠蘸着胭脂点唇，"这叫战术性伪装。"她晃了晃手中药瓶，"洪昭远给了我这个——能让人假死的药，说是'以防万一'。"阿九脸色骤变："他连这都想到了？"

三日后，林棠"病重"的消息传遍全族。师爷带着郎中来诊脉时，她正把通气散混进洪昭远每日必喝的补药里。"少奶奶这是……"郎中迟疑道。"心火太旺。"林棠盖好药罐，"建议大少爷多去他乡走走，省得总想着纳妾。"

当夜，洪昭远果然连夜启程去上海。林棠站在药房门口，看阿九把最后半包药材塞进行李箱："真不跟他走？""我是拉拉，不是傻子。"她踢开脚边的药渣，"这宅子托管的产业够我活三辈子，何必去他乡当什么新女性？"

晨雾又起时，林棠蹲在溪边洗药杵。水面倒映着她涂着丹蔻的指甲，想起三年前在同志酒吧，洪昭远举着酒杯对她说："不如我们形婚？你保自由，我保家产。"当时她笑他老派，如今却要感谢这份老派——至少在洪家，少奶奶的名分比真夫妻还牢靠。

药香混着晨露飘散时，她听见阿九在身后嘟囔："奴才真是操碎了心……"林棠抓起把药材砸过去："再敢自称奴才，我就在族谱上给你添个洪姓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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