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晓之前,华南的雾气像一层褪色的滤镜,把风车与棕榈都调成灰蓝的色调。建国蹲在村口的老榕树下,手里攥着一张被反复折叠的纸——那是一份形婚协议。协议的另一端,是拉拉阿青。两人约定:一会儿在镇民政所签字,供长辈一个“已婚”的幻觉,也给自己三年喘息。多久能摆脱这纸契约?建国没答案,他只觉得胸口像被鬼魂掐住,呼吸带着铁锈味。
同志与拉拉选择形婚,往往起于危难。建国的母亲查出癌症,临终前唯一的愿望是“看你成家”;阿青的父亲在宗族聚会上被戳脊梁骨,说“女儿再能干,也是赔钱货”。于是,两条平行线经由人情债被强行缝合。协议里写得从容:互不干涉私生活,逢年过节配合演出,三年后好聚好散。可谁都知道,纸上的字一签,就像风车被钉进泥土,想再拔出来,得带出一地碎叶。
民政所的灯光冷白,照得人脸发青。工作人员照例询问:“是否自愿?”建国点头,阿青也点头,声音却像被抽掉空气。拍照时,摄影师让他们靠近一点,建国闻到阿青发梢的柠檬香,忽然想起前任——那个因艾滋病离开的男孩。前任走前把两人的合照剪成两半,说“别让我做你的鬼魂”。此刻,建国感觉那半截照片正在胸口燃烧,烫得他几乎要破功。阿青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腕,像在说:撑住,一会儿就好。
仪式结束,两人回到华南小镇的出租屋。阿青掏出一张便签,开始梳理未来三年的“表演剧本”:春节谁先上门、中秋送什么礼、万一长辈催生该如何应对。建国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头与备注,忽然觉得荒诞——他们像在给一场长达三年的戏剧写分镜,而观众只有一群渴望长寿却不懂他们的老人。更荒诞的是,这份剧本里没有艾滋病、没有同志酒吧、没有拉拉聚会,只有“正常夫妻”的柴米油盐。
夜深,建国独自走到屋顶。远处风车缓慢旋转,叶片割开月光,像一把钝刀。他想起前任曾问:“我们多久才能不躲?”那时他答不出,现在依旧答不出。形婚像一堵透明的墙,隔开了真实与谎言,也隔开了病与爱。艾滋病在城里依旧被当成鬼魂,人人避之不及;拉拉在职场里被暗示“别太高调”。建国忽然明白,这纸协议不只是给父母看的,更是给自己看的——仿佛只要穿上“已婚”外衣,就能从流言的枪口下从容走过。
可墙再高,也挡不住风。三个月后,阿青在拉拉聚会上遇见真正想牵手的人;建国则在同志社群做志愿者,陪伴一位艾滋病感染者走完最后一程。两人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,把协议摊开,像拆解一枚炸弹。阿青说:“我们供的这场戏,该落幕了。”建国点头,却发现手指在抖。撕碎协议的那一刻,他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破了——不是恐惧,是枷锁。
破晓再次降临,风车依旧旋转,但色调似乎亮了一些。建国把撕碎的纸屑撒向空中,像放飞一群白色小鸟。阿青站在他身旁,轻声问:“多久才能彻底自由?”建国望向远处渐红的云层,答:“也许还要很久,但至少,我们不再自己骗自己。”鬼魂不会消失,流言也不会一夜蒸发,可他们终于学会,在危难中把剧本撕破,让真实的风吹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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