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第一次见到苏青，是在城南那座废弃的玛瑙庵。

那地方原本是座古庙，后来荒废了，成了同志和拉拉们私下交际的所在。有人说这里的气场特别，像是某种气功修炼的圣地，也有人说，不过是磁场波长恰好对上了这群人的频率。林深不信这些，但他喜欢这里的安静——没有世俗的秩序，没有理所当然的婚姻压力，只有斑驳的墙和淡淡的香火气味。

那天傍晚，苏青穿一件深蓝色衬衫，站在庵门口抽烟。他手指修长，静脉在冷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，像某种贵重的玛瑙纹路。林深多看了两眼，苏青察觉了，抬眼一笑：“你也来躲清净？”

林深点头，没说话。他刚和家里吵完架，父母逼他结婚，甚至给他介绍了一个“门当户对”的姑娘。他不想形婚，但现实像一座山，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
2.

苏青是个装卸工人，白天在码头干活，晚上偶尔来玛瑙庵。他比林深大几岁，经历得多，说话时总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。

“形婚？”苏青嗤笑一声，弹了弹烟灰，“我试过，崩了。”

原来他几年前和一个拉拉协议结婚，两人各过各的，互不干涉。起初还好，后来女方家里催生，闹得天翻地覆。苏青不肯妥协，最后离婚收场，女方悲痛欲绝，说“早知道就不该信这种谎言”。

“形婚不是答案。”苏青说，“它只是把问题往后推，推到某天彻底爆炸。”

林深沉默。他知道苏青说得对，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。

3.

他们渐渐熟络起来。有时候，林深会带两罐啤酒去码头等苏青下班，看他从货船上跳下来，汗水混着海风的气味，在夕阳里闪闪发亮。苏青会讲他见过的奇闻轶事——某个有名的企业家其实是深柜，某个寺庙的和尚偷偷和香客约会，甚至还有气功大师靠“调理阴阳”骗钱的荒唐事。

林深听得入迷，觉得苏青像一本行走的野史，记录着那些不被主流认可的悲欢。

有一天，苏青突然问他：“你信不信，人活着其实就为了几个瞬间？”

林深没懂。

苏青指了指远处装卸的货轮：“你看那些工人，每天重复一样的动作，可偶尔抬头看天的时候，眼睛里是有光的。”

林深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4.

后来，林深的父母又逼他相亲。这次是个家境不错的姑娘，父母很满意，说“结了婚，人生就稳了”。林深犹豫了几天，还是去了玛瑙庵。

苏青不在。

庵里空荡荡的，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声响。林深坐了很久，直到天完全黑下来。他想起苏青说过的话——“形婚不是答案，它只是把痛苦包装成体面。”

他最终没去见那个姑娘。

5.

再后来，林深听说苏青离开了这座城市，去了更南边的地方。有人说他去了某个有名的同志社区，也有人说他干脆出家了。

林深没再去找他，但他偶尔还是会去玛瑙庵。有时候，他会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，像是苏青曾经留下的气息。

他想，或许人生就是这样——有些人注定只是路过，但他们留下的波长，却能改变你的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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