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目一经贴出,白墙黑字,像一把钝刀划开江南闷热的空气——“形婚:生存还是复辟?”七个大字墨迹未干,楼下已经聚起三三两两的读书人。他们摇着折扇,乐得有人把“同志”“拉拉”这些暗语搬到光天化日,仿佛旧时代茶馆里听评弹,只需一盏碧螺春,便可把别人的战场当戏台。且慢,别急着哈哈,这一次,讲台上的主角不是看客,而是亲自下楼来的“当事人”。
第一根触角伸出来,来自延边。朝鲜族汉子金俊九,肩背粗壮得像长白山的红松,一开口却是软糯的延边普通话:“我致力于拆解形婚,也征过战,负过伤。”他抬手把鸭舌帽一掀,板寸发根根直立——那是去年为“形婚”剃的头。彼时母亲以死相逼,要他“给金家留后”,他索性连夜坐火车到江南,在西湖边的小教堂里,与一位拉拉好友走完排场。婚礼结束,他独自回到出租屋,拿推子把头发剃得精光,对着镜子咧嘴:“读书人可杀不可辱,我乐得剃头,却绝不剃掉自己。”
与金俊九并肩站着的,是复旦社会学系的柳昭,土生土长的苏州“同志”。她穿一袭靛青旗袍,袖口绣着暗红的木槿,像把战场上的硝烟收进江南的绢纱。柳昭的研究题目直白得刺眼——《形婚里的拉拉视角:选择妥协还是二次革命?》为了这篇论文,她跑遍长三角七城,访谈一百一十二位形婚当事人,发现七成以上“且行且退”:有人把结婚证当护身符,有人把婚礼当最后一次“尽孝出征”,更有人签下五年“合同”,到期自动“复辟”单身。数据冰冷,她却用吴侬软语缓缓道出,像评弹里唱金戈铁马,听的人心里发涩。
台下的争论很快升温。一位白发老先生拍案:“你们这是把婚姻当戏台!”柳昭不恼,只轻轻反问:“形婚若非戏台,为何总有人乐得搭景、有人被逼剃头?若江南真能做回安静的读书人,谁愿意把人生变战场?”她点开PPT,投影里跳出一张朝鲜族村落的照片:金俊九的母亲坐在炕头,身后挂着儿子穿韩服“娶妻”的巨幅写真,老人笑得眼角堆满褶子,却不知新娘只是“战术盟友”。那一瞬,满座沉默,连蝉鸣都噤声。
金俊九接过话筒,补上一刀:“征战不是为了杀戮,而是为了不再征战。”他说,回延边后,他致力于办一场“公开却不公开”的分享会——把形婚故事做成朝鲜族民谣,用母语唱给母亲听。第一场就在村头的稻场,夜里没有灯,只有火把,他抱着吉他吼到嘶哑。唱完,母亲递给他一碗米酒,只说了一句:“下次带真的回来。”那一刻,他明白:真正的复辟不是回到旧秩序,而是让母亲愿意触碰儿子的真实触角。
讨论持续到日影西斜。主持人——一位曾在平壤做过交换生的“读书人”——提议现场投票: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,你还会走进形婚吗?纸条收上来,三十八张“否”,九张“是”,剩下十几张写满斜杠:“且让时间回答。”柳昭把纸条拢进掌心,像收起一摞未拆封的战书。她抬头望向檐角,暮色把瓦当染成铜锈色,仿佛历史在此打了个小结:江南依旧温柔,却也悄悄长出粗壮的新枝。
散场时,金俊九第一个下楼。他把背包往肩上一甩,回头冲柳昭咧嘴笑:“题目再改一改吧,别叫‘复辟’,叫‘下楼’——从阁楼走下平地,从戏台走进人间。”柳昭点头,顺手把旗袍下摆提起,跨过门槛。石阶尽头,西湖水面浮起第一盏灯,像有人把战场上的烽烟揉进莲蓬,轻轻放进涟漪。灯影晃荡,照出两条并肩的影子:一条来自长白山,一条来自姑苏城,却在江南的夜色里,同时伸出触角,试图探向更辽阔的彼岸。
远处,评弹声恰好响起,唱的是《长生殿》里那句:“惟愿取,恩情美满,地久天长。”曲调婉转,却再不是旧日君臣的神话,而是寻常人敢于下楼、敢于剃头、敢于把“形婚”二字改写成“选择”的序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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